工作之余,我最高兴的是能观赏和琢磨我国列代精美的玉器,进而从中发现古玉器设计的规律,以促进自己的创作。当我看到马家浜文化时期的玉玦时,深为惊讶,“美石为玉”的史前人们对玉的认识已有非常的高度。作为装饰品,玉已经得到苏州先人的重视。而张家港徐家湾新石器遗址中出土的玉璜、小饰片及常熟等地出土的崧泽时期的小玉器,已是真正的玉了,所选玉材已是我们当代人所称的软玉了(透闪石一阳起石)。它已经作为极好的玉材进入了先民的视野。
良渚文化时期,苏州地区出现了制玉史上的第一次高峰。玉已经成为当时统治者权力的象征,在苏州的张陵山、草鞋山、罗墩、赵陵山、少卿山等高台土墩中的良渚大墓中出土了大量玉器,尤其是作为礼器的玉琮、玉璧、玉钺已称之为重器,“以苍壁礼天,以黄琮礼地”。如玉琮上的兽面纹,具有一定的神秘感及震撼力,还有玉瑗、玉柱形器、玉圭……。装饰品有玉环、镯、臂圈(筒形器)、璜、牌饰、三叉形器、冠形器、项链、串饰等等。这些良渚玉器的古饰件在历朝历代、直到现在都被继承,并成为各个时期的玉饰件。特别是昆山赵陵山77号墓(M77)出土的透雕神人饰件、常熟罗墩出土的龙形玦,还有蛙形饰、鸟形饰、玉蝉、玉龟、玉鱼……等动物形饰件更栩栩如生、形神兼备。我们的先人在新石器时代就能琢磨出如此精美的玉器,直令今天的玉雕专家都不能不感到惊讶和叹服。当时,其雕刻技法中已有线切割、铊切割和锯切割,还有管钻、实心钻、阴线刻镂、圆雕、半圆雕,还有减地浮雕和透雕等,更有采用微雕的工艺,如反山出土之“琮王”的“神徽”,线条纤细如发丝,在一毫米内刻划出了五条细线来,无论雕刻还是抛光的技艺,至今还令人费解,更待研究。
标志着苏州玉器制作的第二次高峰水平的,是春秋时期的吴国王室玉器。从苏州西部山区中发现的严山窖藏、真山大墓出土的玉器,代表了春秋时期吴国的工艺水平。真山大墓在七棺二椁中发现了玉覆面、珠襦、玉甲、玉阳具饰组成的玉敛葬已为汉代玉衣雏形,虽然玉覆面在西周晋侯墓地中已发现,但春秋晚期吴晋联盟,吴人吸收了中原及其它地区文化的精华,并将它融入到了自己传统文化中,使作品的主题得到了升华。在严山窖藏出土的400多件吴国玉器中,有壁、环、琮、瑗、璜、觽、珑、玦、珠、管及其它佩饰……,其中各种佩饰就达数十种之多,如玉龙、玉虎、玉鸟、玉兽等动物形佩饰。主要纹饰有卷云纹、绳纹、陶纹、弦纹、细鳞纹、羽状纹、几何纹及各种形式的蟠螭纹、兽面纹、夔纹、鸟纹等。纹饰的琢制采用减地浅浮雕与阴刻一面坡线的手法,另用精细的整形修磨及高超的钻孔抛光技术。又如真山大墓中出土的直径仅1.3毫米的绿松石珠上钻0.3毫米的孔,真是精工极致,而现代人则要借用激光和超声波技术才能实现此工。仅从这一小“孔”就能看到古代玉雕技艺之高超。
苏州玉器制作的第三次高峰,是在明清时期。所谓制玉工艺——“明大粗”的传统提法,其相对应的则是明代苏州工艺人的工巧艺绝,其代表人物为苏州琢玉大师陆子冈等琢玉高手。明代中晚期,苏州已成为当时的文化艺术的中心,绘画中有吴门四家:沈周、文征明、唐寅、仇英。而工艺名家则更多,明·张岱《陶庵梦忆》云:“吴中绝技,陆子冈之治玉,鲍天成之治犀,周柱之治嵌镶,赵良壁之治梳,朱碧山之治金银,马勲、荷叶李之治扇,张寄修之治琴,范昆白之治三弦子,俱可上下百年保无敌手。”书中将陆子冈治玉排列为先,可见当时玉雕的水平和地位。其根本原因是明清时期苏州商品经济加速发展,资本主义萌芽在江南一带出现,大部分工匠的劳役已改征货币,白银(银币)的普遍使用,使手工业者独立性大大增加,民间手工业的日益发展,产品逐渐商品化,使江南经济得到蓬勃发展。如清·乾隆27年(1762年)的《陕西会馆碑记》记载:“苏州为东南大都会,商贾辐辏,百贷骈阗,上自帝京,远连交广,以及海外诸洋,梯航毕至。”更之,“上有所喜,下有所为”。艺术是相通的,不同的工艺门类相互影响、相互借鉴,共同促进,玉器雕刻尤为获益。明清时期玉器生产形成了京师、苏州、扬州三大中心,而“苏州工”更以艺绝工极、形神兼备、色巧质润、小巧玲珑而著称,逐渐形成了特有的“空灵、飘逸、精致”的特色,这无疑与我们苏州的地理环境,人文风尚是无法分开的,也应验了《考工记》所述工艺之事的“天、地、材、工”。
今天,苏州的玉器雕刻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现代的科技水平、现代的设计理念、现代的审美水平、现代人的各种时尚与其相融。玉器雕刻界英雄辈出、群雄奋进,无论从构思设计、工艺技巧、个人风格、用材和从业人员及社会影响,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同时,一些有思想的玉雕能人,还创造出了古代玉雕技艺史上所没有的“素描虚实点绘法”、“情景虚实隐现法”等雕刻技法,真是五彩缤纷、眼花缭乱。但有时候冷静地看一下、想一下,尤其是当观赏到古代玉雕精品后,我们仍然为古代玉雕艺人纯朴的、一丝不苟、精益求精、不惜一切的琢玉精神而感动。他们在有限的生产力的条件下,特别是受时代的局限、工具的简陋,竟能创造出如此辉煌的使人费解的玉器精品,这不得不使我们这些后人为之折服。如果再细致地琢磨一下,我们还能发现古代帝王、贵族们为了一件作品,竟可以不惜材料,遵循“玉雕的真理”而“料就工”,从而来达到完美无缺的艺术境界。而反观今日,相当一部份玉雕艺人在商品化的利益驱动下,为了赚钱,却不顾一切地尽量保留玉料的全部(无论是裂、綹、脏等),从而产生了“工就料”。本人认为这是当今玉雕技艺的大不足。古今玉雕作品的设计理念竟然会如此的大不同,这是令人深思的。要使更多的玉雕作品尽善尽美,在当今市场经济等多种条件的制约和影响下虽然很难,但我们现在也有有利条件,从我们这些热衷于玉雕事业的艺人开始,用正确的艺术设计和技巧认真地琢磨——天赐之美玉,全身心地保护极其有限的山川之精英和凝聚着日月之光辉的这一珍稀宝藏,使其尽量超凡脱俗,使玉雕作品更具艺术性、哲理性和思想性。这就要求我们玉雕艺人不断学习、刻苦钻研,还要认真地做到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中西合璧,继承古代优秀的艺术理念和技法,紧跟时代的脉搏,塑造出具有时代风格、为玉器爱好者喜闻乐见的玉雕作品。这就是我们所要走的“玉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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