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现代文物考古界对毛璧的三种定义
什么形状的器物称为玉璧,文物考古界是有不同认知和看法的。目前就笔者所知,文物考古界对玉璧的定义最少有三种不同的意见。
第一种意见是把一些体扁平,外周呈正方、长方或正方、长方委角形,中心有一圆穿之玉器称为玉璧。持这种定名者,从发掘报告看,最典型的代表有四例。一是黑龙江省博物馆《乌苏里江流域考古调查》-文所载: “玉璧一件,直径3.2厘米,从一面穿孔,略呈圆
角四方形。”二是李文信《依兰倭肯哈达的洞穴》一文所载: “白玉系璧4件,最大直径6.3厘米,孔径2.2厘米,厚0.4厘米,小的直径4.5厘米,厚0.3厘米,形式相同,外弧,略作四方式圆形。”三是甘肃省博物馆《武威皇娘娘台遗址第四次发掘》-文所载: “玉、石璧264件,有圆形、椭圆形和方形三种。”四是方殿春、刘葆华《辽宁阜新县胡头沟
红山文化玉器墓的发现》一文所载:“玉璧一件,近方形,边薄似刃,璧面钻一小孔,直径4厘米,孔径1.4厘米,内厚0.2厘米。”从上述四例看,知所定玉璧的最大特点是中央一圆孔,外周边不正圆,扁平(图1-1-1)。
图1-1-1
玉璧摹图
新石器时代中期
最大径9. 8cm厚0.4cm
早年出土,黑龙江省博物馆藏
第二种意见是把周边呈正圆,体扁平,中心的圆孔(古称“好”)之直径要小于玉质(古称“肉”)处的宽度者称为璧(图1-1-2)。这种意见在今文物考古界中是主流。
第三种意见是把外周呈正圆,体扁平,中心也有一圆孔,但此圆孔之直径与玉质部分的宽度比例不似第二种意见那样定死,即孔径一定要小于玉质的宽度,而是可大可小,即孔径大于边宽或小于边宽,或孔径与边宽相等。持这种意见的主要代表是中国已故考古学家夏鼐先生。他在《汉代的玉器——汉代玉器中传统的延续和变化》一文中称:“玉璧中有称为玉环和玉瑗的,一般是平素无花纹,实际上是圆孔较大的璧,可以不加区分。”按此定名法,今文物考古界和有的发掘报告多沿其说,把那一只要体扁圆,中心有一圆孔而不论孔三大小者皆称为玉璧。其中最明显的例: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的殷墟妇好墓》-书,把许多“扁圆有孔器”,即不论其孔径的大小与玉质宽度的比例如何者,皆定名为玉璧。
二 古籍中所记玉璧的定义
关于玉璧的定义,中国古籍中多有提及,重要的有如下数条:
《尔雅·释器》: “肉倍好,谓之璧;好倍肉,谓之瑗;肉好若一,谓之环。”
《说文》: “璧,瑞玉,圆也。”
段玉裁注“璧”一字称: “璧,圆,象天。”
这数条中,所谓的“肉”即璧中的玉质边宽。所谓的“好”即璧的孔。“倍”即是大于的意思。也就是说璧、瑗、环皆是古代的一种玉器,三者的共同点是均体扁圆,中央有一圆孔。其中的玉璧除体扁圆“象天”和中心有一圆孔外,孔径定要小于玉质部分;瑗除圆形有圆孔外,孔径定大于玉质部分;环的孔径则与玉质部分边宽相等(图1-1-3-1)。
这种把璧、瑗和环三者区别称名的事实,在一些考古发掘中常用并得到出土品的证实。如良渚文化的发掘品表明,作璧之器几乎全是“肉大于好”,而所谓瑗与环,虽在该文化中出现很少,但有者多数按《尔雅·释器》为据定名。最重要、最有说服力的实例是1978年在河北省平山县发现的战国时期中山国王墓出土一批墨书铭文玉器。这批玉器,于1979年随同其他中山国玉器和文物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展出,笔者有幸参加这项工作的全过程,对所有玉器,特别是墨书铭文玉器作了详细的观察。它们中有的写上了“它玉琥”,有的书“它玉五行”。在一些扁平圆形,中心有一圆孔的玉器墨书中,有的是写上“它玉环”,有的书有某某“璧”。凡墨书“环”字的玉器其情况与<尔雅·释器》定义基本相符。所定名为璧者,其情况完全和前述《尔雅·释器》和《说文》等书记载相同(图1-1-4)。这种事实证明,尽管这批玉器中未见有墨书瑗的玉器(按该墓早年曾被盗掘,或许有墨书瑗之器被盗走),而其有铭文的玉器定名与古书所规定的情况是相符的。
上述记载和出土实物证明,所谓的玉璧是用玉做的一种体扁平、外周圆形、中央有一圆孔,且孔径小于“肉”宽,即“肉倍好”的器物。据此,我们回过头去分析前述目前考古文物界对玉璧所持的三种意见。其中持第一和第三种观点的是欠妥或不全面的,而第二种意见则是正确的。因此,是否可以说,今后凡有玉璧(含玉环、玉瑗)类器物的定名,就可按第二种意见或《尔雅·释器》所述确定其名。
至于第一种意见定为璧的器物,大多发现于中国的东北和西北地区。这些地区的出土物中,亦有如良渚文化那样体呈“外方、内圆、牙身”的所谓的“琮”。故笔者认为,这些被定名为玉璧者很可能就是玉琮的变体或有某种关系。若是的话,这些外方内圆的玉器是否可称为玉琮而不称为玉璧。最少在目前,为对此类器定名稳妥起见,可暂名玉琮形器,或此前笔者对此类介于两者之间的玉器,暂定名“玉外方内圆形器”,而不称璧为宜。
至于第三种意见,即把璧、瑗、环都定名为璧者,似可依《尔雅·释器》等有关古籍规定称谓为宜,即按其肉与好的比例关系分别定名,而不是混为一谈,统称为璧。笔者据古籍考证认为,玉璧、瑗与环,除穿孔大小不同外,其用途也各不相同。其中玉环多记述其作友好、团结等用;而玉瑗是作帝王行走时,为防不慎跌伤,用其供下属与帝王间各执一部分作牵引用器。又,这三种玉器,虽形式和用途不同,但同一时代或文化中,其纹饰图案等处多有共同特点和风格。为此,这里在论趔玉璧的同时,把其他两种玉器也列在一处概述,但其名称则各按《尔雅·释器》规定分注。
迄今所知的大量考古资料说明,依上述正确标准定名的璧,远在新石器时代的中、晚期已见,其年代距今大约有五六千年。此后,玉璧历代不断,至今日仍有制作。
●图1-l-l-2
玉瑗
新石器时代中期
最大径9. 8cm厚0.4cm
早年出土,黑龙江省博物馆藏
图1-1-2
玉璧典型器
新石器时代晚期(或齐家文化)
外径14. 7cm厚0.8cm
甘肃省早年出土
壁 环
图l-l-3-l
玉璧、玉环标准式样摹图
图1-1- 3-3
玉环
战国或汉
外径11. 5cm厚0.4cm
传早年陕西出土、民间收藏
图1-1- 3-2
玉璧
新石器时代
外径17. 4cm厚0.6cm
民间收藏
图1-l-3-4
玉瑗
新石器时代
外径8. 3cm厚0.6cm
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黑龙江省博物馆藏
三 玉璧的渊源
在论及玉璧等物的早期历史和渊源史时,学术界常常谈到这种奇特神秘而又经久不衰的玉器是从什么形状器或现象发展演变而来的问题。他们的议论观点,概括来看,计有如下数说:一说玉璧是由比其更早出现的玉或石纺轮演变而来;二说它是由扁平环状石斧(或钺)演变而来;三是仿“天圆”说制作。
笔者注意到,新石器常见的纺轮,其形除大小厚薄与玉璧有差别外,几乎与玉璧同。但纺轮是原始人的纺织工具,有许多考古资料说明,它一般是女性用(至少良渚文化是这样);而玉璧是一种礼器,并有表示最高权力或万物,有代表或主男性、天、阳性的性质(见玉璧用途部分),两者有无关系存疑。
“璧圆象天”的依据是古代“天圆地方”说。考古资料说明,玉璧在良渚文化之前或接近的诸文化中,虽偶有发现,但总的来看,可以说是罕见的,而在良渚文化出现时,似是突然出现,而且数量很多,有时在一个墓葬中就有十几件。这种现象说明,良渚文化的先民对玉璧这种器物是很崇拜的。其原因是什么呢?笔者认为可能与当时人的宗教信仰有关,所信奉者之一就是天。那些代表天行事者,就要有表示天的实物,那些信奉天的人,则要用最好的东西去祭祀。这种东西,就是与天圆相仿的玉璧。可见,玉璧在良渚文化中大量出现,最大可能是源于人们对天的敬仰,进而仿天之圆形而进行创作。玉斧、玉纺轮(包括石斧、石纺轮)是人们在长期生产实践中制作的工具,而玉璧则是人们原始信仰和宇宙观的反映,其内涵和用途都是完全不同的,笔者不认为它们之间有直接的关系。
图1-1-4
墨书“玉器”形器
战国中期
外径14cm厚0.4cm
河北省平山县中山国一墓出土
图l-l-5
玉外圆内圆形器(原名玉璧)
红山文化
最大径1. 5cm厚0.6cm
辽宁省红山文化遗址出土
图1-1-6
玉外方内圆形器(五件)
齐家文化
最大一件外径8cm厚0.5cm
甘肃省齐家文化遗址出土,民间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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