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重要的玉器,具有重要的考古学意义和历史研究价值。因为,距离这件殷商玉人头像2000年前,湖北天门出土了数件风格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人头像!殷商玉人头像白玉质,玉质缜密精良,正面几乎看不到任何侵蚀,似乎数千年的沧桑没有留下些微痕迹!这一方面是玉质缜密,抛光精细,不容易被侵蚀,另一方面,出土殷商玉器的殷墟地界靠近洹河北岸,土壤是沙土性质,加上北方地区干燥,所以数千年的埋藏对古玉所造成的侵蚀远没有南方地区的严重,作者长期研究殷商玉器,发现殷商玉器的侵蚀情形远不像古人或某些玉器研究家所形容的那样严重,有些殷商古玉尤其是新疆和田白玉、籽玉,或抛光精良的其他新疆和田玉,受沁的情形一般并不严重,当然,即便是同一出土地出土的殷商玉器,由于埋藏的环境也有微小的差别,玉器的受沁情况也不会一样。但总体而言,殷商玉器的受沁没有南方的良渚玉器那样斑斓,也没有辽河流域的红山玉器那样斑驳。殷商玉器极少出现五彩斑斓的所谓“五色沁”,也极少出现完全“鸡骨白”的玉器,作者的安阳殷畿艺术博物馆珍藏的殷商玉器是这样。作者曾经上手详细观察的殷墟出土玉器也是这样,包括著名的妇好墓玉器也同样是这样。
图1殷商玉人商王头像
图1—1商王头像显微图片(局部)
妇好玉器中,几乎没有完全“鸡骨白”化的玉器,也少见受沁后呈现五彩斑斓的玉器。相反,却不时可见有些殷商古玉周身极少侵蚀,几乎如新品一样!如果不从殷商玉器特有的砣刻工艺、钻孔和抛光工艺及完全无法模仿的艺术风格、神韵、造型艺术的细微之处去详加观察,无疑会与殷商古玉失之交臂。自古以来,古玉界对古玉的喜爱标准历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简单说,有喜玉质精美者,有推崇沁色斑斓者,但白玉却是古往今来令人爱不释手的。洁白无瑕的白玉在殷商时代也是备受宠爱的,古文献记载,殷商人喜白色,白玉理应受到重视,只是玉质精良的新疆白玉,自古即产量稀少,因此,目前所知殷商古玉中,白玉制作的玉器数量极其稀少。此件平雕白玉人头佩饰,头部的砣刻几乎与后述正面全身商王形象的头部一模一样:平顶冠帽,帽檐上有凹槽,“柳眉倒竖,凤眼圆睁”,蒜头鼻微微凸起,闭嘴,两耳上佩挂圆形耳饰,是玉块?还是耳环?不得而知。奇怪的是玉人头的下方,也砣刻出与平顶帽一样的带有凹槽的纹饰,这与湖北天门出土的玉人头像一模一样!(图2、图3)
图2湖北天门出土的玉人头像
图3湖北天门出土的玉人头像
无须赘言,殷商玉人是殷商玉器中的重器和精华,有极高的历史研究价值和艺术美学价值,是研究商代社会生活、服装帽饰、发式、人种遗传和迁徙等人文历史的重要物证。这些服装、帽饰、姿态各不相同的殷商玉人,反映了殷商时代各个阶层的人物形象。祖先神、先王、商王、贵族男女的形象,也理所当然的会出现在这些玉人之中。多年来,作者试图从国内外已知的和本馆馆藏的殷商玉人中,将商王的形象从众多的殷商玉人中分离出来,这篇拙文,就是作者不避浅陋的引玉之作。
湖北天门出土的几件石家河文化时期的玉人头像,似应引起重视,作者认为,这件貌似不起眼的玉人头像,实际是4000多年前石家河文化中氏族的王者头像!依据是:这件玉人头像,头上戴刻有弧形凹槽的平顶冠,头像的脖颈处,也有与平顶冠一模一样的弧形凹槽,值得注意的是,上海博物馆的一件龙山文化的玉立人,头上也是这种刻有弧形凹槽的平顶冠,我馆珍藏的殷商玉人头像(详见2004年出版的拙著:《殷商玉器收藏与研究》,也可见本书图1)与湖北天门出土的玉人头像几乎一模一样!(详见2005年“中国出土古玉”)更为惊奇的是,安阳殷畿艺术博物馆馆藏的殷商玉人中,也有戴这种刻有凹槽平顶冠的正面立人,立人双耳佩戴耳环,倒八字双眼,双脚分立,脚下有带孔的用来插嵌的巧榫,殷商玉器中凡是带有卯榫的玉器,都是便于插嵌在某种器物上用于祭祀或展示,显然,殷商先人祭祀的玉人,非王即神。见本书图5商王形象。
图4殷商玉三星堆王者头像
图4-1殷商玉三星堆王者头像显微图片
图4-2殷商玉三星堆王者头像显微图片
这种特殊的、刻意砣刻出弧形凹槽的平顶冠,“不约而同”地出现在龙山文化、石家河文化、殷商文化时代的玉人头上,它们之间早晚相隔了近3000年!这绝不是偶然的,只能有一个解释,这就是传承不息的祖先神、先王的形象。
众所周知,甲骨文是中国最早的象形文字,是中国古文字高度象形的肇始,商代甲骨文中,王字的刻写字形是“矗”和“盘”,第一个王字,是甲骨文分期中从二期到后期都有出现,作者研究,甲骨文中的“王”字,就是根据当时商王的实际形象象形而来!甲骨文中“王”字的写法,是“工”字下一个等腰三角形,或“工”字去掉上边一横下为一个等腰三角形,与甲骨文“立”字又一模一样:“公”。不难看出,王者头戴平顶冠,两脚分开站立在地上,甲骨文“王”字正是商代现实社会中商王的象形!同时也是商代人心目中“先王”的形象。甲骨文“王”字去掉等腰三角形(玉人的身躯),正是湖北天门玉人头像、殷商玉人头像的形象:头上、脖颈都有水平凹槽的平顶冠!
一件玉人头像,在相距2000年后又反复出现,只能说明头像所传承、蕴含的意义重大;头像是古人心目中的祖先神、先王!作者认为,这种“工”字形的头像,一如甲骨文中“王”字的上部形象(头像),如果下部加上甲骨文“立”字(甲骨文立字金),正是甲骨文中“王”字的象形!(甲骨文王字玉)也就是湖北天门古人、殷商古人心目中的王。
图5 商王平雕正面形象
图6商王正面全身图片
图5-1商王形象的砣痕显微图片
图5-2商王形象的侵蚀坑洼显微图片
图5-3商王形象的砣痕、侵蚀痕迹显微图片
图5-4商王形象的砣痕、朱砂红、侵蚀坑洼显微图片
头像佩饰的背面,有白色沁斑,深浅不同的侵入玉里,玉里呈现的白色沁斑,有的晕散,有的边缘清晰,沁斑形态各异。背面玉质表面,相比正面抛光异常精细,即使使用100倍电子显微镜,也看不出原始抛光的解玉沙痕迹,这是玉表在长期佩挂时与肌肤、衣物摩擦的缘故,光滑、细腻的程度,绝非原始抛光所能办到的。作者曾经上手观察不少殷墟出土馆藏的殷商玉器,其中不乏类似长期佩饰所造成的极其光滑细腻的玉器。
图7所示的三星堆王者头像,是我馆殷商玉器中的珍品,不仅头上和颈部都有两条凹槽形的“装饰”(“王”的头像)、水滴形的大眼、凸出的鼻梁……与四川三星堆的青铜头像的面孔何其相似!这是三星堆文明与中原殷商文明有着相互影响、交融的有力证据,这里可以提出假设与疑问:三星堆古人的这种类似殷商王者的头像,为什么会出现在殷商王朝的领地?是否三星堆的“王”,曾经造访过殷商王朝,从而给殷商古人留下了三星堆王者的形象?即使真是这样,那为什么殷商古人要砣刻有三星堆风格的王者头像?这头像后面有穿孔,可以用来配系,为什么殷商古人要配系三星堆的王者头像?为什么殷商王者头像风格(两条凹槽、耳朵的风格)与三星堆风格(水滴眼、凸出的鼻梁等),同时出现在一件玉器上?还可以提出很多为什么,答案显然并不容易。
图7三星堆青铜头像
人是万物之灵!古往今来的艺术品中,表现人类本身的作品不计其数,玉人大概是这些艺术品中出现最早的品类之一,唯其数量稀少、内涵丰富而备受关注。中国古代玉人的出土、传世数量都很少,古玉人身上所承载的远古信息是相当丰富的,玉人的艺术价·值和历史研究价值,显然要比同期的其他玉器如玉礼器、玉肖生动物要高,这是因为写实性玉人不仅对研究当时人类的种族、遗传、进化、迁徙有很大的参考意义,通过玉人的衣着、姿态还可以间接的了解当时人的生活、习俗、宗教礼仪以及社会地位等,另外,从艺术上讲,玉人的艺术性远比其他玉器种类高的多,玉人的砣刻要求很高,不仅要求玉器匠师要有很高的砣刻技术,还要求准确的表现人物的身躯比例、神情姿态、衣着打扮,尤其是人物的神情姿态,要刻画得栩栩如生、恰到好处就决不是那么容易了,因此,古玉人最为直接的反映了古人艺术审美意识。玉人是古玉中最为珍贵的品类,历来被视为不可多得的珍品。
商代玉人可能在当时的玉器中也是非常珍贵的,这可以从以下几方面分析:
一、目前所知,商代玉人在殷墟所有出土玉器中,以妇好墓玉人最为集中,包括石人在内达十余件,仅20世纪50年代以来所发掘的殷墟大大小小的墓葬有数千座,玉人极少发现,玉人的数量之少,可见一斑。本书展示的殷商玉人,全部是安阳殷畿艺术博物馆的藏品。
二、商代玉人有着深奥的内涵,玉人的姿态不同、衣饰不同、发式不同、表情不同,尽管我们还无法详细的分析出各个玉人所承载的深奥内涵,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外观形状不同的玉人,绝不是玉器匠师的随意之作,也绝不是简单的随身饰物,更不是可有可无的玩物弄品。不少玉人的腿部、足脚部位,往往有突榫,可用来插嵌,这是供某种祭祀礼仪中使用,或者是常年插嵌在某种器物上展示的,都说明这些玉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一定与祭祀有某种关联,甚至就是主持祭祀的巫人,或者就是商王本人。
图示8、9、10三种玉人,理应引起高度重视:分别是红山文化玉人、良渚文化玉人和殷商文化玉人。它们的整体姿态,在中国历史上从红山时代、良渚时代到殷商时代历经了3000余年而不变,这其中的奥妙是什么?史前华夏民族没有文字,华夏民族祖先的形象、故事只能口口相传,但是玉器的实物传承是远比口口相传的“神话”来得更为可靠!
图8红山文化祖先神:距今5500-6000年
图9良渚文化祖先神:距今4500年左右
图1 0殷商文化祖先神:距今3100年
他们的共同特征都是双手五指张开,垂直上举到颈下,两腿并立,这样一种姿态特殊、含义神秘的玉人,历经数千年不变,可见他们在古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除了解释为共同的祖先神之外,还台邑有什么其他解释呢?!也从另一个角度,有力的昭示了中华民族数千年源远流长、一脉相承、传承不息的历史文化。
三、不少殷商玉人的衣着华丽,衣服上有漂亮的纹饰,无论是服装的式样、发式的式样、冠帽的式样,用多彩多姿、美不胜收来形容都决不为过!筒裙、打褶裙、长裙、喇叭裤、紧身裤、三角裤、长袍、燕尾披风、兜肚……高发髻,平头发式,后分梳发式,前、后卷发,光头……(那时一定有青铜剃刀!)不是亲眼所见,难以想象!这些服装、发式、冠帽的式样,传承、影响了中国历史3000年之久!直到现在,我们的民族,甚至周边的地区,依然有这些服装、发式、冠帽的流风。相信有一天忠实复原这些殷商玉人的服装、发式、冠帽、动作、姿态而上演的3000年前的殷商服装表演,配以现代服装表演的时尚科技,最古老的服装和最时尚的表演,一定会轰动世界!一定会让世界重新认识中华文化的源远流长,一定会让世界重新认识中华文明对世界的贡献!这一工作,我馆目前已经开始进行准备。
图1 1殷商圆雕玉跪人
商代已经有了不同数量的经线、纬线经复杂编织而成的丝织物,这可以从殷墟出土的不少青铜器上遗留有这些丝织品的痕迹看出来,能够穿着丝织品的这些人,他们的身份应该是贵族或者是王室成员,而不会是地位低下、穷困不堪的奴隶。不少平雕玉人的头上,有两端翘起中间平凹的(或者是两端翘起中间平凹后又有凸起的山字形冠)。
以上是殷商晚期平雕玉跪人的显微图片。
平底冠:头部前方或后方有卷曲的发式,有些卷曲的发式很高,极具装饰性,这些有冠饰或装饰性卷曲发式的玉人,究竟有什么不同的内涵,颇费思量,但其地位似应较高。
图1 3席地坐人
四、商代玉人中,无论平雕还是圆雕,都有呈现跪姿的玉人。只不过殷商早期圆雕较少,殷商后期圆雕较多。图为殷商圆雕跪人:跪姿,是商代人一种常见的、官方的、具有礼仪性质的姿态。商代没有出现椅子,那时比较文明的坐姿,就是跪姿。另外,还有所谓“蹲踞”和“箕踞”的习俗,蹲踞是以两足承受全身的重量,下肢弯屈,膝盖向上,臀部向下而不着地;箕踞则膝盖向上,臀部着地,所以蹲踞和箕踞最主要的区别在于臀部是否着地。从人体的构造力学角度看,蹲踞比箕踞费力,跪坐又比蹲踞吃力。中国古代先人蹲踞和箕踞的现象极为普遍,考古发掘发现,他们的胫腓与距骨的关节多留有蹲的痕迹。虽然蹲踞、箕踞或随地而坐,目前看来是较为自然的休息状态,但当时是被视为一种较为粗鄙的姿势,只有跪坐才代表一种较文明的仪态。跪坐是以两小腿、两脚承受全身的重量,膝盖向前,将臀部放在脚上。在殷墟的墓葬中,有些遗骨呈跪姿,多分布在基址的门部,少数在车马坑和牲畜坑的旁边,似为守门人或管理员,可看出跪姿是一种较为礼敬的姿态。不过,殷人一般可能较习惯蹲踞和箕踞,跪坐则是统治阶级的教养,并发展成为供奉祖先、祭祀神鬼及招待宾客的礼貌。
座具发明以后,人都坐在椅子上,但古人以跪坐为主,至少在春秋战国时期,一般人都还保持跪坐的习惯,这一习惯甚至可在当今中国周边的一些民族的生活习俗中找到。跪坐习俗的改变,大概因有了胡床和受到佛教中的跏趺坐的影响,交椅问世以后,就完全取代了跪坐。但商代的人形玉雕则显示殷人还有蹲踞和箕踞的习俗。显然,呈现跪姿的玉人,由于身份高贵,在当时的玉人中,玉跪人的数量应该较少,目前出土和传世的玉跪人极少,似乎也在间接的证明这一点,这里所介绍的殷商玉人,有平雕玉人,也有圆雕玉人,有呈现蹲踞的侧身平雕玉人,也有跪姿的侧身平雕玉人,还有正面的圆雕玉人,这些玉人的共同特征是十分明显的:大眼,大鼻子,大下巴,大耳朵,都有形状不同的冠帽或卷曲的发式……最为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已知的殷商玉器中的玉人,除了蹲踞、箕踞、跪踞和立式外,还有“坐踞”的殷商玉人!而且还有平坐在地上的姿态,见席地坐人图片。
以上均为图13席地坐人的显微图片。
显微图片所示:为各种玉人的局部电子显微镜图片,可见殷商时代特有的解玉沙砣刻痕迹,抛光痕迹,千奇百怪的、或深或浅的侵蚀坑洼,普遍的出灰,
图14上博龙山文化玉人
图1 5安阳殷畿艺术博物馆藏殷商玉立人
褪色的朱砂红,青铜器翠绿的锈色等,不难看出,这些高古玉包浆厚重、匀称、温润,和微小的肉眼几不可辨的高古玉特有的沧桑痕迹,完全是大自然数千年的鬼斧神工造就的,是人工取怀可能仿制的。
图14和图15两件不同时期的玉立人,一件是上海博物馆珍藏的龙山文化玉人,另一件是我馆珍藏的殷商玉立人,不难看出二者的传承关系,相似的冠帽——平顶冠,与前述商王一样,冠帽上都有横向凹槽,巨大的耳环、眼睛,相同的站立姿态,就连三角裤都一样,三角裤上的弦线纹饰也一样,玉立人的双手都交叉在腹部上方,殷商玉立人留有八字胡须,鳃部外扩,不排除是络腮胡!
这两件玉立人相隔了1000多年,仍然有这么多明显相同的服饰、姿态,让我们对它们的身份多了很多猜想,特别是它们头上的带有凹槽的平顶冠,更让我们明白无误的认识到,与本文上述商王头像、殷商玉三星堆头像、湖北天门玉头像、商王正面立人的凹槽冠帽如出—辙!干百年来,它们在龙山先人、殷商先人的心目中占有重要地位,才能代代相传,顶礼膜拜!显然,这两件玉人的身份非同—般,推测非王即神!
图15-1安阳殷畿艺术博物馆藏殷商玉立人显微图片,清晰可见解玉沙砣痕、侵蚀坑洼、青铜器锈色等
图15-2安阳殷畿艺术博物馆藏殷商玉立人显微图片,可见清晰的侵蚀坑洼及其中的青铜器锈色,侵蚀的微小绺裂、沟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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