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从史学角度看红山文化古玉器的史事记述内涵
1.红山文化是我国玉文化时代的历史起点
红山文化是我国远古玉器时代的起源,之所以下这样的结论,从历史学的术语上说,叫做史证如下:
(1)典籍记载的史证根据。开头所说红山文化是我国玉器时代的起源,是根据远古时代有个以玉为兵时期的结论而定的,不过这个结论是早在春秋时期的楚国,有个学者叫风胡子首次考证古史而得出的结论。他在《越绝书》中明确提出中国有“四兵时代”的历史分期概念:“轩辕神农赫胥之时,以石为兵,断树木而为宫室,死而龙藏,夫神圣主使然;至黄帝之时,以玉为兵,以伐树木为宫室,凿地,夫玉亦神扬也,又遇圣主使然,死而龙藏;禹穴之时,以铜为兵,以凿伊阙通龙门,决江导河,东注于东海,天下通平,治为宫室,岂非圣主之力哉?当此之时,作铁兵,威服浑,天下闻之,莫敢不服,此亦铁兵之神。”在这里风胡子把中国远古史分为“石兵时代”(轩辕神农)、“玉兵时代”(黄帝)、“铜兵时代”(夏禹)、“铁兵时代”(东周)o这是明确将石器、玉器、铜器、铁器的发明,使用当做当时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标志,并且还与远古文化的主要代表族系联系而同步发展,这也就是最早肯定了远古文化族系的历史存在。
我们理解所谓的以玉为兵,是指新石器时代晚期,使用磨制较精的石质器物,同时对玉和石质地也有了审美方面的选择。《越绝书》中的语言,不是今天的历史学语言,但这种以玉为兵的现象,在历史上确实存在过,“玉兵时代”的提法,是对这一历史现象的形象概括。
(2)考古科学发掘的史证根据,考古发掘大量事实证明,我国玉器出现已有七八千年的历史,内蒙古敖汉旗兴隆圭遗址出土最早的玉斧为距今已有八千多年的历史了,沈阳新乐文化遗址,经碳十四测定,距今已有7000年左右,遗址中已有玉器、玉工具的出现。玉器的大量出现,是在距今五六千年左右的东北红山文化, 最初发现了内蒙古昭乌达盟的红山,因此而得名,分布地域范围包括辽西、内蒙古东部以及河北的部分地区。从红山文化出土玉器和种类繁多的情况看,体现出红山时期高度发达的玉器文化。红山玉器中最著名的应该是在内蒙古自治区翁牛特旗三星他拉村发现的“中华第一玉龙”。玉龙的出现说明,至少在五六千年前的红山文化时期,龙就成了中华民族的一种标志物。除此之外,在远古红山文化遗址区出土还有玉勾云形佩、玉猪龙、玉马蹄形器等玉礼器,这些玉器被专家和学者们视为“神权”和“王权”的象征。
除了上述的几种玉器之外,出土的还有玉殃、玉璧、玉璜、玉镯、玉斧、玉匕、玉钩形器、玉丫形器、玉神人、玉鹰、玉鹗、玉龟、玉鱼、玉蝉、玉蝈蝈、玉螳螂、玉甲虫等大量动物形玉器,还有一些玉器形状奇特出乎人们的想象,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由此说,中华民族的文明曙光,在红山文化玉器上就已经初现端倪。所以,从科学发掘玉器最早最全的史证根据上说,红山文化是我国玉器时代的起源。
2.红山古玉是远古礼制的雏形
考古已经证实,红山文化中最多最具代表性的遗物是玉器。中华民族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崇尚玉的民族,有着极悠久而发达的玉文化历史。然而,从红山文化玉器出土的造型看,多数形制为礼器,这是从玉器用途上划分的。所谓礼,在远古主要指祭祀活动,另外还包括朝享、交聘、军族等礼仪活动。比如出土的红山文化玉器中就有玉璧、玉琮、玉圭、玉璋、玉璜等玉器,其中玉璧还有素璧和纹饰玉璧等等。这些最早出现的玉器其功用,按照后世《周礼·大宗伯》记载说:“以玉做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由此说,璧、琮、圭、璋、琥、璜这六种玉器,即所谓的玉礼器,就拿红山文化的玉璧而言,红山早期璧是一种圆形、片状、中部有孔的玉器。《说文解字》释璧:“瑞玉,圆器也。”《尔雅》有“肉倍好,谓之璧”的说法。肉就是边,好就是孔,边为孔径的二倍,便是璧。在红山的玉璧中,肉与好有明显倍数关系的不多。《尔雅》还有“好倍肉,谓之瑗。肉好若一,谓之环”的说法。“环”、“瑗”也属于璧类的玉器,是一种特型的璧。璧是最重要的古代玉器,使用年代之长、品种之多是其它玉器有不能比的。古代玉璧有以下几种用途:一为礼器,周礼有“以苍璧礼天”之说,二为佩玉,又称“系璧”,《说文解字》释“葺”,“石之次玉者为系璧”。三为礼仪或馈赠用品。四为随葬用品。上述四种作用,均为后世验证出来的。就其红山玉璧是玉器出现的源头,其作用有的史证关系可以证实,有的还无法验证,从红山遗址出土有地层关系科学器上证实,至少红山玉璧礼器礼天的作用和随葬用玉均能得到证实。
在这些礼玉中,还有玉琮、玉圭、玉璋、玉璜等玉器,玉琮主要做礼器之用,一为礼器,多使用黄琮礼地。二为葬器之用,日:“琮以敛尸。”圭,是由原始社会铲形器发展而来的重要礼器,从红山文化出土的玉圭已经不是实用器的事实上看,它已经是当时红山先民的重要礼器了。所以后来到了《周礼》才有“以青圭礼东方”之说。而玉璋也是重要的礼器,《周礼》说:“以赤璋礼南方。”我们从红山文化玉璋的形制上分析,多为从兵器中的刀剑演变而来,推测应该是当时祭祀中的一种重要的礼器。从古籍记载上讲,玉璜是新石器时代出现最早的一种玉器。《说文解字》释璜“半璧也”o还有一类璜为较窄的弧形,有一定的弧度。原始社会的玉璜是一种装饰。后来,有专家说“玉璜造型的起源和虹有一定联系,早期古人对虹产生过自然崇拜,认为虹是一种动物,两端为头,虹的出现或为祥兆或为凶兆”。还有的玉璜为兽头形,而红山的玉璜多为图腾的兽头,如鸟首、兽首、复合首等等,这足以说明红山的玉璜当时就是一种祭祀之中的重要礼器。红山文化玉器之中的礼器,还有玉斧、玉刀、玉瑁等玉器,这些玉器既是兵器,也是礼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礼器之中的中期。如在汉碑雕刻的《六瑞图》中玉瑁就是典型的中期,凡六玉,其右则瑁圭璧,其左则琮璋璜。
上述出土玉器表明,红山文化的玉器是远古中华文明的重要源头之一。所以,已故的著名考古专家苏秉琦先生认为:至少在红山文化后期,我国北方已出现了以“祭坛”、“神庙”、“积石冢”与成套玉礼器为标志的文明古国。由此我们说,红山古玉文化是我国礼制的雏形。
3.红山玉器与自然崇拜的宗教信仰
在红山文化遗址的牛河梁,正式发掘出红山文化时期的大型祭坛、积石冢和女神庙,如此的坛庙冢和金字塔式的巨型建筑,说明当时此地正是红山先民经常活动的宗教祭祀的礼仪中心。同时,如此规模的宗教中心,不仅出现了阶级,而且已经出现了酋邦国家。大型祭坛本身就是新石器时代的宗教信仰产物,先民们定期在这里举行大型的自然崇拜祭祀活动。在祭祀的对象上,先民们要祭天神,包括日神、星神、月神、风神、雨神、雷电神。要祭地神,包括社稷、五祀、山神、河神与五岳、四渎等诸神。上述诸神均为红山先民对自然现象进行崇拜,因此说,我国远古原始社会宗教的发展,大体上经历了三个各具特色又相交插的阶段。第一为自然崇拜阶段,表现为对日、月、山、川、河流、动植物的崇拜。第二阶段为图腾崇拜,表现为把某种自然物做为氏族、家庭或个人的标志。第三为祖先崇拜与鬼神崇拜阶段,表现对某些已故祖先或氏族英雄的崇拜。
在新石器时期,土地崇拜是红山先民原始宗教的一种普遍现象。农耕开始以前,原始人类把土地当成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来加以崇拜。当时先民看到土地是万物的负载者,认为土地大无边,力无穷,特别是发生地震那种骇人的场面出现时,先民头脑中产生了种种幻想。还有一些原始部落,把土地看成是巨大的生物,认为岩石、山脉是它的骨骼,土壤是它的肌肉。到了农耕时代,土地成了人类生产和生活的重要条件,先民对土地虽然仍有神秘感,但更多是必须依赖它而加以崇拜。土地滋养万物,没有土地先民无法生存。所哟,我国远古就有“地母”之称。因此,每年红山先民的部落对土地都要进行祭拜,以回报答谢土地之恩。到了后世,土地的祭祀更加规范,这一点从祭祀土地神的祭典可以得到充分的证实。《史记》上说:“十二古帝有封禅之事”,“封”为祭天神,“禅”为祭地神。《史记正义》注《封禅书》说:“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故日封,泰山,下小山上除地,报地之功,故日禅。”据传说,上古传说时代就已经有“神农社”(《水经注》语),神农时代就开始祭土地(社)神;民间传说黄帝时也亦社祭;十二古帝中的伏羲就开始封禅,就是说伏羲时代也开始祭祀天地神祗。据史籍所载,母系社会的旧石器时代自然崇拜的原始宗教观念已形成,而女娲时代正是母系氏族社会时期,女娲“祀神祠”正是说这位始母大神向天神、地祗祈祷天下男女婚配的事。依此推论,祭祀土地神应当始于伏羲、女娲时代,这是随原始社会自然崇拜、祖先崇拜的产生而产生的宗教现象。到了夏、商、周时代已有祭祀土地、社稷神的祀典礼制,如同祭祀天神一样隆重。《礼记·郊特牲》说,祭社(土地神)是尊重土神的表示,大地孕育万物,天上有日、月、星辰,人类根据天象而知四时变化,按时耕种得到物质,所以要尊重天地……人人祭社,为的是报答大地的养育之恩。《孝经》上说:“社者,土地之主,土地广博,不可遍敬,故封土以为社而祀之,报功也。”这里的“社”有两种含义,一是指社神,或土地神;二是指祭祀土地神、社神之场所、坛禅。《孝经》说明了祭祀土地神、社神的原因,是为了报答土地神对人类的功劳。在这段典籍史证上也可以看出,红山文化的土地崇拜对前后两世有着承接与传承关系。
红山先民在对土地进行崇拜的同时,对天体、山石、河水等诸神进行大量频繁的祭祀活动。红山先民崇拜河水,是因为水是人类的生命之源;崇拜山川,新民觉得雄伟高大的山峰是通往上天神秘之路,大山深处的茂密的森林是各种神灵动物和人类共同栖息的地方,所以,倍加崇拜。在红山文化的石器与玉器中,时常能看到用石头和玉石磨制出来犹如自然形状山行崇拜的玉器,这些玉器有的琢成粗形,有的精雕细琢,都是红山先民在祭祀中所用的祭器。红山先民崇拜天体,在当时已经是很普遍的现象,天体包括日、月、星三神。红山文化时期先民特别注重太阳的崇拜,从发掘出来的当时祭祀所用的实物,除去石器和陶器之外,玉器就有多种与祭祀有关,其中各种形制的玉璧就是典型的祭天礼器。还有一种人们不太熟知的太阳神玉器,也是与祭日有关,在红山文化时期自然崇拜对象的日、月、星辰与农耕生产的天时有关,收成的好坏相当程度上受到气候的制约,而气候变化又同太阳有密切的关系,我国古代神话中的后羿射日,就是典型的证明。所以,在这个地球上,几乎所有民族都产生过太阳崇拜的原始神话。所处新石器时期红山先民用最宝贵的玉石雕琢精美的人身猪首、人身牛首、人身兽首的太B日神,对太阳进行祭祀,其目的就是祈求天神风和日丽,保证先民有个丰收的年景,这就是红山先民对自然进行崇拜的宗教信仰。
4.红山玉器与图腾崇拜的宗教信仰
在我国原始宗教发展的三阶段中,第二阶段为图腾崇拜,表现把某种自然物作为氏族、家庭或个人的标志。从万物有灵到图腾崇拜,反映出先民以广泛自然环境为范围的游荡生活,过渡到以特定自然环境为范围的定居生活。因为,只有人类相对固定在特定自然环境之中,才能熟悉所在环境的自然,从而选择其中某种自然物作为崇拜对象。另一方面,图腾崇拜又是反映人类从掠夺经济生活过渡到生产经济
生活的阶段,因为图腾崇拜已经不是对自然一般的惊奇和恐怖所引起而发生一种精神的屈服,而是对作为生活资料某几种特殊自然物质有意识的保护,使之得以繁殖而不至灭绝。由此可见,图腾崇拜,它和当时先民经济生活是有的密切联系的。在原始社会晚期,图腾崇拜往往又融合了祖先崇拜的内容,标志着图腾崇拜将要转向祖先崇拜的阶段。
考古发掘正是,我国北方红山文化时期先民由于宗教信仰思想的出现,各地域的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标记。所以红山文化时期的图腾崇拜更是极为普遍的现象。例如:在红山文化遗址区大墓中出土的玉龙与玉猪龙,就是该氏族的图腾崇拜物。问题是,猪又是怎样变为龙的呢?按照陈逸民先生禁忌禁止杀害图腾动物说法,就是在原有图腾的基础上,神化它的肢体,把其它动物最具活力的部分和原有图腾相结合,此种图腾的转移使图腾功能得到异化与升华,猪的图腾就转化成猪龙的新图腾,这为一说。而红山猪龙图腾的另一说,是源自《山海经·海内经》记载之根据,其记载说,韩流为黄帝之孙,此人是猪的形象,而这位猪形象韩流恰是红山先民之祖古帝颛顼之父,从祖先传承信仰图腾神迹上看,北方远古先民信仰的猪龙图腾由此而来。所以,红山文化遗址区内出现了大小不同、形制各异的玉猪龙图腾崇拜玉器。
此外,红山文化另一种最具代表性的玉器是勾云形玉佩,此器大都为薄片状,玉器图案各异、神秘莫测。有的如同翻卷的云纹,有的如像蟠曲的龙形,有的是龙凤合图等等……这些勾云形玉佩,虽然形制各不相同,但都是当时图腾崇拜的产物。此推论,是根据牛河梁出土的那件长28.6cm大型勾云佩得到的印证,这无疑是红山先民用做图腾祭祀的神器,等到红山文化后期的勾云形玉佩的图案中,其龙与凤的形制与独立的玉龙、猪龙完全吻合一致。因此说,此类玉器也是红山文化图腾崇拜的标志。
红山文化还有一类玉器,有的是人首蛇身,有的是鸟首人身,这些都是半人半兽的玉器,从宗教信仰角度上讲,半人半兽均为神。这些神的形象与《山海经》中记载的大量人兽之神,非常相近与吻合。《山海经》中大量篇幅是有关各种人首蛇身、人首兽身、人首鸟身的动物记载,这些记载突出表现了人面兽面相互替代关系,都与红山文化玉器图腾有着重要的关联。当然红山文化时期的图腾不止上述几个,由于氏族部落的大小不同,信仰各异,所以,还有不同的图腾氏族。比如牛、蛇、蛙、鱼、鸟、熊等不同图腾氏族,构成了一个区域内图腾信仰多元化的根系,这就是当时红山先民图腾崇拜的实际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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